光影交織。

CP：夜刀神狗朗×伊佐那社

（上）

　　他從夢中醒來，微喘著氣，思緒還未完全恢復，只是愣愣地看著天花板，一次又一次想著方才所做的夢。

　　近乎自虐地，一遍又一遍想著。

　　「是夢啊……」

　　他又緩緩閉上眼，再睜開來，眼底是殘留著驚惶的茫然。

　　然後，他猛地坐起身，結果突然感覺到了纏繞在身上的力量，於是又是一驚，緩緩低下頭，是那個他正想找的人，正吐著氣，還在睡夢中。

　　自己似乎沒有吵醒他。先是想到這點的他鬆了口氣，然後他很快地又想到另一個更大的問題──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這才發現自己所處的空間，是個不大的臥室，不過比伊佐那社原本的宿舍還要大上一些，對他來說是個陌生的地方，不過卻沒有讓他覺得違和。沒有看到ネコ，而伊佐那社躺在他身邊。

　　伊佐那社躺在他身邊……伊佐那社……

　　「……喂……喂，伊佐那社，給我醒醒！」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緊張起來的他搖晃著身旁的人的肩膀，用一點也不溫柔的方式將對方從夢鄉中挖起。

　　眼皮眨動了下，伊佐那社緩緩睜開雙眼，正感到不解時，便發覺他──夜刀神狗朗的視線。

　　「小黑？早安喔！」

　　「不是吧！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嗯？小黑你怎麼啦？不是搬過來後發現只有兩間臥室，你堅持不讓我和ネコ一起睡，所以要我跟你睡在一起的？」伊佐那社打了個呵欠，稍微清醒了點，「昨晚我看你睡得不好，所以要你上來跟我睡的……小黑，說真的，我完全不介意兩個男人一起睡在床上這種事，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堅持打地鋪……」

　　啊，對，發生那件事後，他們決定好了要一起住的……

　　他們三人一起看中這個地方，雖然房子不大，不過三人住綽綽有餘，有點可惜的是這棟房子只有兩層樓、兩間臥室，其他幾個房間被善加利用後，他們三人很果斷地分起臥室使用權。

　　一開始，伊佐那社不想打擾到他的私人空間，提出和ネコ一起睡，少女也很開心地同意了。不過雖然他知道對方經常以貓的模樣到處跑，還是看不慣孤男寡女睡同一間房間的行為。

　　於是，他和伊佐那社睡同一間房間，而理所當然地，他打地鋪。

　　雖然床不小，不過他沒有和人一起睡的習慣，除了三輪一言，他也不太能接受和其他人睡一張床，同一間房間已經是極限。

　　原本他就打算一直這麼睡下去，不過伊佐那社更看不慣他，昨晚拚命找理由就是要他躺床，他不堪其擾，最後還是妥協了。

　　是的，他是想起來了，不過……

　　「為什麼你會抱著我睡？」夜刀神狗朗瞇起眼，一副「不給我個好理由我就砍了你」的模樣。

　　「啊……小黑你說什麼啊……你不記得了？」伊佐那社眨眨眼，臉頰微微泛紅，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是你抱著我睡的欸……還一直往我這裡擠過來，我差點摔下床，只好抱著你。」

　　「……是嗎？」夜刀神狗朗聲音沉了幾分，明顯不相信。

　　「唔，對、對啦！小黑你不要這樣看我，超恐怖！」伊佐那社被嚇得完全清醒，馬上爬起床然後衝去浴廁。

　　「我、我先盥洗哦！」

　　──他沒說謊，他真的沒說謊……他只是沒說全部的事實，然後再把事情誇大了一點而已。

　　夜刀神狗朗的確抱著他，也的確有稍微挪了位置，不過他們都算比較纖細，夜刀神狗朗的睡姿也算很規矩，根本不可能把他擠下床，他只是也想抱抱他，所以連掙脫的打算都沒有。

　　沒說的是，夜刀神狗朗抱著他，嘴裡唸著的是三輪一言……

　　他恍惚地回憶著當時自己的感受，然後嘆口氣，將口裡的泡沫吐出──

　　咦？等等？這泡沫看起來好像有點怪怪的？

　　伊佐那社終於發覺到不對勁，連忙抓起自己方才擠了一點的「牙膏」，絕望地發現自己手上的東西叫做「洗面乳」。

　　「啊──糟透了！」

×

　　到了開飯時間，ネコ準時出現在餐桌上。

　　「小白早安～」

　　「啊，ネコ，早安。」重刷一遍牙的伊佐那社無奈地坐在ネコ旁邊，為了今日的早飯稍微打起精神，「不知道今天的早飯是什麼呢？」

　　「吾輩聞到味增湯的味道哦！嗯，還有……唔！」

　　「不用聞了，早餐已經好了。」夜刀神狗朗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一手拿著湯杓，銳利的眼神掃向伊佐那社，「……你沒擺碗筷？」

　　這句話有如五雷轟頂，伊佐那社馬上跳了起來，「哇啊啊，小黑對不起！我現在就去！」

　　「給我快點！」

　　「是──」

　　「小白，吾輩來幫你！」

　　夜刀神狗朗稍微思量了下，他們也不過要擺三副碗筷，可是早飯跟碗筷的重量可不一樣，於是他很快改變主意。

　　「社，你先過來幫我，ネコ你自己去擺碗筷。」

　　他想，擺碗筷這麼簡單的工作，ネコ總不會給他搞砸吧。

　　平常都是伊佐那社先把碗筷擺好，然後等他張羅好飯菜，再去廚房幫他端上桌，ネコ都是在旁邊等著吃。今天伊佐那社不知道怎麼了忘記擺，他只能有點不放心地將擺碗筷的工作先交給ネコ。

　　將東西一一端上餐桌後，伊佐那社看著ネコ可以說是隨意一放的餐具，有點無奈地摸摸對方的頭，「ネコ做得很好喔。」然後在夜刀神狗朗發現前將東西擺整齊。

　　ネコ很開心地接受讚美，然後飛快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坐。

　　一直等所有人都在位置上後，伊佐那社在夜刀神狗朗拿起筷子、正要用餐的時候開口：「小黑……今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磅」的一聲，筷子掉落在餐桌上。

（中）

　　餐桌上有幾秒沉寂下來。

　　在餐桌上將餐具摔落這種事，夜刀神狗朗是完全不允許的，可是此刻的他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聽到伊佐那社說出了那句話後，他不知怎麼的一直覺得很奇怪……不，應該說，今天的一切都很不尋常。

　　不尋常……可真要他想，他也完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沒有聽到回覆、又見對方摔了筷子的伊佐那社非常驚恐。他馬上放下筷子，奔到對方面前，緊張地嚷嚷：「小黑、小黑你沒事吧？吶？吶？」

　　「……我沒事，回去吃飯。」夜刀神狗朗很快抓回自己的神智，然後給伊佐那社警告的一瞥，完全無視對方一臉無辜嘟囔「小黑你還不是摔筷子了……」之類的話。

　　「那……小黑……」

　　「如果只是出去走走，我沒有意見，回程可以順便一起去買菜。」這樣這次應該能多提一點東西了。夜刀神狗朗一面打著算盤，一面答應下來。

　　「……嗯！我好高興喔，一定會很開心的，小黑！」露出鬆口氣的表情回應，伊佐那社笑得十分燦爛。

×

　　站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兩人幾乎要被人群埋沒。

　　ネコ在剛出門時就興沖沖地變成貓的模樣跑走了，於是現在演變成只有他們兩個在大街上被擠的情形 

　　「伊佐那社……」

　　「小、小黑你冷靜點！冷靜點聽我說啦！」伊佐那社連忙制止對方要去拔刀的手，「我不是要來這裡逛街的！」

　　「……那你到底想去哪？」被人擠來擠去，弄得很煩燥的夜刀神狗朗聞言，暫時收回手，但看起來還是頗不悅。

　　「唔，你先跟我來就知道了啊──啊，小黑你看，那邊的冰淇淋很好吃喔！要不要買一個？」

　　「你才剛吃完早飯，不准吃點心！」

　　「呃……別這麼嚴肅啦，偶爾一次不會有什麼影響的，好不好？拜託啦小黑，你就吃吃看啦──」

　　「……煩死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耶──小黑最好了！」

　　「我說你……到底要我說幾次……你到底有沒有身為王的自覺？總是像這樣嘻皮笑臉……」

　　「小黑小黑，你要巧克力、香草、草苺還是抹茶？」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啊──那就巧克力和香草各一個好了！」

　　「不准裝做沒聽到！我要抹茶的！」

　　「所以我說，小黑你實在太認真了啦，這樣會活得很累喔。」一邊舔著冰淇淋一邊走在路上，伊佐那社有點漫不經心地將視線放在旁邊的商家，「你還年輕，就這麼不知變通……」

　　「……你說誰不知變通？」夜刀神狗朗瞇起眼，正要拔刀，才想到手中還有食物，除非必要不可以在吃東西時拿出武器。

　　顯然很清楚對方的堅持，伊佐那社不怕死地繼續說：「所以我才要你出來逛逛，不然小黑的生活只有刀和煮飯，很讓人看不下去呢。」

　　「……伊佐那社，你的生命只剩下吃一支冰淇淋的時間了。」

　　「小黑你不要動不動就想砍我嘛！我是為你好耶！」

　　「嘖。」

　　簡單的對話結束後，伊佐那社又繼續邊走邊東看西看，而夜刀神狗朗則是將看著路面的視線緩緩移開，看向帶路的人。

　　他說想帶自己去看什麼好地方，到底會帶他去哪呢……他心裡這麼想著，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期待。

　　突來的風吹撫過他的髮，不過並沒有阻擋他盯著對方的視線，那頭似乎觸感極好的白髮也被風吹亂，伊佐那社伸出手稍微撥弄了下，好像也沒有很在意頭髮被吹亂，還露出享受的表情。

　　只是一陣風，也能讓他這麼開心？他忍不住疑惑，同時也不自覺伸出手，去替對方整理頭髮。

　　「……小黑？」感覺到頭上的動靜，伊佐那社有點訝異地看著夜刀神狗朗。

　　而對方顯然也很訝異於自己的行為，連忙收回手，將注意力放回路面和冰淇淋上，「……你頭髮亂了。」

　　「啊，沒關係的喔，風吹過來的感覺很舒服啊！小黑不這麼覺得嗎？」伊佐那社笑了笑，「不過空氣沒有很好，有點可惜呢。」

　　「嗯。」他默默應和，跟著對方的腳步。

　　心裡那股他不願明想的悸動，卻沒有停下的跡象。

×

　　走到目的地時，已經是傍晚了。

　　雖說原意不是逛街，不過伊佐那社的「那個地方」實在有點距離，於是他們還是在街上吃了午餐，然後邊走邊逛了下。

　　夜刀神狗朗都要以為對方是故意的了，只是想讓他出來逛街而已。

　　不過他們最後還是走到一個地方──對他們現在所居住的城市來說，是有點偏僻的路徑，走過去能看到一座小河，上頭搭著一座木橋，附近有點荒涼，除了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河流的聲音外，就只剩下他們的腳步聲了。

　　走到河邊的草地上，伊佐那社張開雙手躺了下去。

　　「小黑也快點過來啊！現在的天空很漂亮喔！」

　　夜刀神狗朗先是猶豫了一會，後來還是在伊佐那社身旁緩緩坐下，然後慢慢地在對方身旁躺下來。

　　幾抹雲霞飄過橘紅色的天空，十分簡單的畫面，卻是狠狠觸動了他的心房。

　　直覺告訴了他什麼，好像有什麼要發生了。

　　「吶，小黑。」

　　對，有什麼要發生了，在這一天、這個地點、這個時機，有件事情改變了一切，而他沒有阻止。

　　「其實我啊……」

　　他翻過身，壓在伊佐那社身上。

　　「不要說。」

　　──然後，吻了上去。

（下）

　　不能讓他說出口。

　　腦海中只有這個念頭的夜刀神狗朗做出了連他自己也料想不到的舉動──他吻了伊佐那社。

　　──他吻了伊佐那社！

　　「──！對、對不起。」夜刀神狗朗馬上離開對方，坐起身，垂了垂不知為何躁動不已的胸口。

　　好像不該這樣的，不該只是這樣而已。

　　「……小黑。」伊佐那社愣了很久，才回過神來，臉上泛起一抹紅，雙眼炯炯地盯著夜刀神狗朗。

　　「……」有點心虛的夜刀神狗朗撇過頭，沒有看他。

　　如果他問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要怎麼回答他才好？這種事已經不是打哈哈可以混過去的了，更何況他也不可能這麼做。

　　「小黑，看著我。」伊佐那社也無奈地坐起身來，扳過夜刀神狗朗的臉，「我不介意哦，小黑，你不用擔心。」

　　「……你在說什麼？」夜刀神狗朗愣愣地看著對方。

　　「終於要讓我說了嗎？」

　　伊佐那社臉上還是那抹笑，雖然臉上泛起害羞的紅暈，讓夜刀神狗朗有一瞬間覺得，這樣的他甚至融入了景色，讓自己沒辦法碰觸到他。但他心裡很明白，方才所感覺到的不會是假的。

　　「我會負責。」然後，他不自覺說出這話。

　　伊佐那社的臉更紅了，「小、小黑你在說什麼阿……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只是想說……」

　　「……什麼？」終於發覺到不對勁的夜刀神狗朗微皺著眉，看著一臉緊張的伊佐那社。

　　「小黑、狗朗……我喜歡你……喜歡你喔。」

　　那一瞬間，畫面重疊了。

　　「小黑？早安喔！」

　　「小黑你說什麼……你不記得了？是你抱著我睡的欸……」

　　「小黑……今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小黑你看，那邊的冰淇淋很好吃喔！要不要買一個？」

　　「所以我說，小黑你實在太認真了啦，這樣會活得很累喔。你還年輕，就這麼不知變通……」

　　「啊，沒關係的喔，風吹過來的感覺很舒服啊！小黑不這麼覺得嗎？」

　　「小黑也快點過來啊！現在的天空很漂亮喔！」

　　「吶，小黑，其實我啊……」

　　「我喜歡你喔。」

　　「──！」夜刀神狗朗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伊佐那社，原因卻不是對方突如其來的告白。

　　「小黑，我一直很想告訴你，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很擔心你會拒絕，然後就離開我們了……」

　　不，不要說了。

　　「不過我想，至少要讓你知道我的心意，不然就讓你這樣被瞞著……實在太不公平了。」

　　這不是……

　　「小黑，真的很抱歉吶。可是，能不能答應我，你不會離開我？」

　　──這不是他要聽的！

　　「……小黑？」伊佐那社好像發覺到夜刀神狗朗的不對勁，有點擔心地傾身向前，「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 」

　　夜刀神狗朗突然抱住了他，讓他停下話。

　　他想起來了。

　　「……騙子……」

　　他全部都想起來了。

　　「滿口謊言……」

　　這不是真的。

　　「要我不要離開……最後離開的……還不是你……」

　　這只是場夢而已。

　　因為情緒激動，夜刀神狗朗沒注意到對方忽然的沉默，和輕輕覆上的手臂，只感覺到自己的雙手都在顫抖。

　　想克制自己的力道，又怕弄痛對方──但他更怕對方離開他。

　　這場夢，從「那件事」之後，他就一直反覆地做，而這一切都是對方還沒有離開之前，在他記憶中最為美好的那一天。

　　是發生過的事實，但如今只是場夢而已。

　　都是……騙人的。

　　「吶，狗朗。」

　　伊佐那社將雙唇貼在他耳畔，緩慢地吐出幾個字。

　　「對不起哦……再見。」

×

　　他從夢中醒來，微喘著氣，思緒還未完全恢復，只是愣愣地看著天花板，一次又一次想著方才所做的夢。

　　近乎自虐地，一遍又一遍想著。

　　「是夢啊……」

　　他又緩緩閉上眼，再睜開來，眼底是殘留著驚惶的茫然。

　　然後，他猛地坐起身。

　　身邊空無一人。

　　是啊，這才是現實呢。他勾起唇，然後掩著臉，嘴唇顫抖著。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直夢到那個人──對方消失了，沒有再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每天都在等待，但從來沒有他的消息。

　　他想他，但是他要讓ネコ放心，所以他從不說出口，從不表露。

　　──他好想他。

　　「伊佐那社。」

　　好想他。

　　這時，突然乒乒乓乓的聲音傳來，有人冒冒失失地衝向他的房間，他微微皺著眉，不用想也能知道是誰。

　　「小黑、小黑！」

　　ネコ急急地跑了過來，手上拿著一張紙條，在他開口前質問：「你什麼時候又交了其他朋友的！」

　　「……你在說什麼？」

　　「不要裝傻！」ネコ雙手插腰，義正嚴詞的說：「剛剛我在門口發現一張紙條，寫什麼『小黑，再一起去吃冰淇淋吧』……小黑！你要去哪！」

　　──對不起哦……

　　──再見。

-END-